随笔一则

Author Deed9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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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0/31

从简介你可能知道,我是个计算机系的学生。但事实上,直到选择摆在我面前以前,我从未想过成为一个计算机从业者;起码在几个月以前,我还在跟认识的朋友就某场会战的进程,某段历史的得失,某个人物的趣事侃侃而谈。我其实是个历史爱好者。

罗马五贤帝的名字,事迹, 科穆宁的中兴和巴列奥略的落幕,萨拉丁和理查的英雄惜英雄,这些都曾是我嘴里的谈资,也是我懵懂时期某些“嘉豪”式的优越感的来源。简而言之,博古通今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我不通今,也不是博古,更不认识李德跟李德胜。那些时候我有时也会以“社科人文爱好者” “共产趣味者”这样的标签自居, “决然地”投身疫情期间中文互联网某些平台的“泛左翼复苏‘运动’”,在认识一个新朋友的时候急不可耐地“发展组织”。

借用Bob Dylan的一句歌词,I was so much older then, I'm younger than that now.


不管怎么样,这些泛着彩虹泡泡的无意识,都是网左这个词成为无意义迷因前的事情了。它们从更大的无意识里闯入神经递质,被映射到标准输出流上,还是今天晚上,当朋友说起他们学校不让过万圣节,圣诞节的时候。几乎没花多少功夫,我们就拐到了国家,文化,社会跟吐苦水上面。当然,是他起的头。一句话,我们说的不多不少刚刚好,不会浪费精力,也足以带来思考;至于我们是怎么从万圣节峰回路转到lgbtqi的,这应该留给ai去理解,如果它以成为人类为己任的话;虽然连人类自己,包括ob一串字母女士都做不到这样的史无前例的壮举。无论如何,在lgbtqi这个话题上,他和我不同,表现出了对这个群体的生理性不适。

从这里开始的这些文字,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什么了。

不可否认的是,本世纪的lgbtqi,就如同上个世纪的朋克,足球流氓,日本暴走族一般,几乎不可避免地与滥交,药物滥用,精神问题,传染病和各种各样的社会不稳定因素联系在一起;从这里出发的话,对这么一个群体的不理解,厌恶乃至排斥,作为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大概是不难理解的。就比方说,如果你的邻居平时酗酒,做事不带套,有AIDS, 不尊重父母且同时啃老,还难以沟通,总之就是把能够想象的除却外貌的一切影响第一印象的负面特质堆砌在一个人的身上, 可以确定的是认真生活的你十有八九不会想和这么一个人有任何接触。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刻板印象是无数人的集合,但不是一个人,与它有联系的人可以是它的子集,但更多是它的交集;一个人可以如同艾伦·图灵般,在作为一个性少数人的同时好好生活,好好搞技术,顺便成为计算机历史上最伟大的人。如果只是凭借刻板印象,比如中国人眼睛小,数学好,比如闽南人都爱吃海蛎煎,比如黑白灰等于性冷淡,就推己及人式的去评判生活中碰到的活生生的人,那无疑会把Deed9189这么一个眼睛比较大,数学贼tm差,不爱吃海鲜,一天到晚性压抑的泉州人认成另外一个刻板框架下的完美人类。对于具体的,适用海森堡测不准原理的性少数人,围绕他们的事情也是这么变糟的。

但话又说回来,即便事情确实如此,可是我们归根结底只是普通人。我们的时间有限,精力有限,成本有限,没有办法去事无巨细的对每一个我们碰到的拥有不被看好的标签的人进行试错,没法去承担诸如破财,丢面,害命种种的潜在的后果。这个时候我们就又成功地使用了刻板印象的另一面,比如请一个德国人喝黑啤吃香肠,比如跟一个非常熟悉的意大利朋友开菠萝玩笑,如此这般让刻板印象成为了一种节省认知成本,提升社交成功率和期望的有利的工具。所以我们就看到人们下意识地远离贴着性少数标签的人,远离AIDS性传播,远离肛门感染的风险。这就引出了一个两难循环:人们因为某个群体固有的刻板印象而远离具有这种群体属性的个人, 这样的个人受到群体的冷落,社交,获得认同,自我实现的需求得不到满足,而又因为上述的原因缺乏社会资源的调节和救助,长此以往心理和人格收到创伤,因而出现了种种的负面特质;而人们看到这样的负面特质,又将其与这个人具有的群体属性联系起来,反过来又加深了对这么一种群体的刻板印象,冷落和疏远就又加深为厌恶,愤慨乃至迫害, 并且扩大化到更多这样的个人,不论他们是真的具有这样的属性,还是表现出了这样的倾向,抑或只是被某个人开了这么一个不友善的玩笑。在这样的一个程序内,保护自我成为了加害他人,无辜者成为了受害者,受害者又反过来成为可能的加害者,迫使更多人尝试保护自己。

到目前为止,这个体系还存在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人类社会的循环到底不是do while,我们不知道这样的刻板印象是怎么形成的,这个循环是怎么开始的,就没法自圆其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再引入一些新的因素:一是假借部分群体名义为自身行为脱罪的道德败坏者,二是为了加害于人而刻意创造或利用这么一种体系的真正的加害者,三是传播过程中的信息失真,四是客观存在的现象。举个例子,一个村经济文化社会发展水平比较落后,这里的人语言相对粗俗,行为在外地人眼中相对奇怪,因而形成了一个不好的第一印象;这样的印象一般会随着发展逐渐温和化,比如德国酸菜佬这个称呼的攻击性减弱;但现在假设有这么一些人,蔫坏,打着自己是这个村的人的旗号到处犯浑,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行径和此前的印象相互叠加,成为了刻板印象1.0; 随后这样的印象就传播开来,其间“这个村的某人”变成“这个村的人”,信息熵提高,失真增加,变得扁平化,简单化,绝对化,就成了普适性奇强,适用范围奇广的刻板印象2.0, 比如河南人都偷井盖;有的人听说了这个印象,看某人不顺眼,于是就抓住这个人身上有所重合的特点,比如“他是隔壁村的”, 将刻板印象作为武器对其加以攻击,进入3.0阶段;最后就进入了我们以上提到的阶段,刻板印象的传播和使用及其影响彻底失控,酿成悲剧,譬如对黑人,犹太人的有计划的种族灭绝。

纵观以上提到的阶段,不难发现,在刻板印象的发酵中,除了存在问题的客观事实本身外,道德标准的缺失,犯罪行为代价的低下,和在群体中的病毒式传播共同构成了这样一种情境。这就将这么一个文化现象上溯到了社会经济,道德与法治,新闻学等多个领域,从而像部编版高中政治课本所写的那样,触及了社会历史的本质规律。到这里,长篇大论就算是打住了。

回到我和朋友谈话的开始,那个lgbtqi问题。我毕竟不是什么专业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文胆,自然也不可能对其做出多么精确的解答。但至少我们在生活中,在与活生生的人的交往中,或许可以尊重差异,保持得体,促进刻板印象由社交阻尼向破冰器转化的质量互变,让它不那么刻板,不那么冰冷,不那么充满恶意。

毕竟,渺小和无知不是阻碍人类前进的最大障碍,傲慢才是。